人所为。
“嘴这么硬,要吃苦头的。”白芊芸接过狱卒手里的油灯,照着供词,“听说何侍郎有个儿子,生来患有心恙。”
因三司审不出名堂,平章帝允了许游章所请,让她主审此案。
台狱阴暗潮湿,看不见半点阳光,狭小的牢房内,散发出霉味和腥臭。
白芊芸命狱卒将何秉文带出,半百老头遍体鳞伤,嘴上强硬,满脸视死如归的架势。
“叫他横,这些东西都尝一遍,看他还怎么横。”狱卒拿出铁钳子,搬来桶盐水,“先来拶刑,十指连心。”
拶刑是对付女子的刑罚,用拶子夹人手指,以此达到逼供目的。到本朝,有邢官改了行刑方式,先以铁钳子将指甲拔出,再将手指头浸入盐水里。此法男女通用,许多犯人受不了疼痛,屈打成招。
铁钳子烧红了,白芊芸阻拦道:“何侍郎也算老臣,怎能如此无礼。”
狱卒态度转变飞快,立即将刑具收到后面。
白芊芸将茶递过去,何秉文狠狠蹬她一眼,抢过茶盏,仰头往喉咙里灌水。他喝得太急,细如丝线的水柱沿嘴角流出。
都到了这个时候,还耍威风。
白芊芸又给他倒了盏茶,道:“何侍郎而立之年得子,一定对其格外珍视。”
何秉文握紧茶盏,神色微变。
白芊芸敲着脑袋,惋惜地说:“可惜孩子这里不好,若是再没了父亲,还有谁能护着他。”
何秉文难以置信地抬头,颤声道: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些?”
“何侍郎难道忘了,我是无相宗宗主。”白芊芸摇晃玉令箭,那是她身份的象征,“要查个人,还不容易吗?都说何侍郎和吕尚书不和,你儿子怎么会在他府上?是他以此威胁你,还是你们只是表面不和?还是你出卖自身,为儿子某个前程?”
她一连三问,不给何秉文回答的机会。
“何侍郎宦海浮沉多年,难道不知没了庇护的幼苗,活不久。人死灯灭,官场上的承诺,最不能信。”
何秉文几乎瘫坐在地,脸上现出颓色,仅只是一瞬,他又端坐回椅子上,有条不紊地整理乱发。
这反应在白芊芸意料之外。
难道没猜对?她低头沉思,那痴儿唤吕晖之伯父,还送上何家信物,说明何吕两家绝非势同水火,私底下,他们必然达成某种共识。
白芊芸手里还有一张牌。
她从狱卒手中接过信件,贴何秉文脸上,道:“何侍郎看这个,吕晖之奉旨外出都不忘写信,提醒你有银两入库,如此关怀,你俩可真是势不两立。”
她将信交回狱卒手中,道:“念,只念勾勒部分。”
狱卒清了清嗓,念道:“有银三千五两一十二两,府库留三千,其余兄可自取。”
“我分明都烧了,怎么还有一份。”何秉文目光呆滞,眨眼间苍老十岁,“这不可能,这不可能!”
他反复呢喃着“这不可能”。
白芊芸让狱卒下去,把先前的供词放在烛火上,火舌蹿起,将白纸黑字绞成粉末。
“吕家自身难保,还拿什么保令郎?”她吹散青烟,“何侍郎,招了吧,进了台狱,你就是他们手中的弃子。”
何秉文蓦然抬首,眸光明灭不定,浑浊的眼睛里,最后一抹光熄灭,他佝偻着背起身。
“你说的对,他们能这样对我,更何况我儿。”
白芊芸提出要亲审此案时,许游章担心有人看笑话,那时她想,看谁能笑到最后。
此时赢了,但她笑不出来。
何秉文走到直棂窗前,伸手触碰那缕微光,狱中只闻叹息。
长叹数声,他转身一拜,道:“我全都招,唯有一事,恳请江督军答应,定要护犬子周全。”
“我不能答应。”白芊芸一口回绝,“我若不答应,何侍郎就不招吗?”
隐姓埋名八年,她走在刀尖上,自身尚不知是否有明日,怎能在身后再拖一人。
而且那人与她非亲非故,素昧平生。
何秉文似乎料到她会拒绝,苦笑道:“笑我痴心妄想,以为督军会犹豫,既不能保下犬子,何某还有一请,请督军送他出京,远走天涯,并告诉他,永远不要回来。”
“你到底在图什么?”白芊芸看着那双浊目,“令郎未入仕,不会受牵连。”
“你答应我!”何秉文咆哮起来,攥紧双拳,如癫似狂,“无相宗宗主,难道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吗?”
似乎得不到肯定答复,他就要冲上去拼命。
舐犊情深,让白芊芸心下动摇,她迟疑了片刻,道:“我答应你,但我只派人送令郎出京,不问前程。”
“如此足矣,多谢江督军。”何秉文跪地拜谢,“劳烦备下纸笔。”
纸笔送上来了,白芊芸退了出去,青龙门前,风尘仆仆的高翊已在等